Chapter 18 對容易被騙的人，只要說命中註定，他會自我攻略的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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Chapter 18 對容易被騙的人，只要說命中註定，他會自我攻略的
刪除數據之後的柏鏡川將姜幻送回家裏，徑直返回了公司。骰子看得扼腕嘆息：“李博德，你已經滿五次任務了，可以直接兌換住在姜幻家隔壁，這麽好的機會你不用，糊塗！”
“我在她旁邊是會讓她開心，還是會造成她的困擾。”
“李博德，作為執行官，你光顧著冷靜地考量一切，有沒有想過自己的感受也是需要被照顧的。”
“比如？”
“拋開一切，單純地思考，自己想不想見到她？”
惡評無聲息地消失，人們似乎也忘記了仁武路暧昧的白雪王子喝醉的南瓜車，生活平穩繼續。姜幻依舊頂著發梢的黃頭發穿著衛衣，認真又專註地在辦公室研究怎樣創作才能讓主角更有人格魅力，會議室裏幾個女孩吵得不可開交，姜幻抓著頭發把白板寫滿，似乎還沒有討論出結果。午休時的柏鏡川不吃飯去訓練場做任務攢金幣，升級了肌力後心滿意足歸來，在公司樓下看到了發呆的姜幻。她腳邊是一只在井蓋上睡覺取暖的橘貓，她跑進便利店買了貓糧，蹲下放在貓旁邊，貓瞇起眼睛嗅了嗅——走了。
在大樓旁邊十米的咖啡店裏，柏鏡川替她尷尬了幾秒，自言自語：“意外地沒有貓緣啊。”
「你已使用攝制功能錄制此段畫面。」
同一家店裏又一次見到了那個女人。柏鏡川靠在椅背，看著她在玩手機時瞪著眼睛——同樣的表情在雨中也見過一次，不難記住；尤其他的記憶力一向很好。這次她也在內心中瘋狂咒罵，內容十分清楚，她丟失了賬號，坐在地上瘋了般地尋找找回賬號的機會，發送驗證碼給郵箱，得到紅字提示都是“該用戶尚未註冊”。
這是她用了十年的賬號，十七萬粉絲都是發帖子再去評論區混臉熟一點點漲起來的，她還在做影視公司助理的時候改了微博認證漲了不少粉絲，怎麽可以直接沒了？難道因為她舉報了《熱戀大陸》嗎？沒關系，她還能再註冊賬號，生活得那麽慘，總得有個發帖出口……而且這種全息的騙人的東西，憑什麽能在生活裏出現，現實生活已經那麽慘了，還要有假人來擠占工作機會和權利嗎？
柏鏡川隔著座位看著她，她瘦得幹枯，面色蠟黃，一臉不服，臨走前和他對視一眼。他對外貌並不多加評判，但陰暗的樣子讓她看起來面目可憎。
他不知道為什麽下意識地開始搜索“如何和貓親近”。在公司的電梯裏沒有信號，柏鏡川手機屏幕上留下的最後一條有關貓的科普是：“即便是小貓咪也知道會用假裝離開吸引人類的註意哦！”視頻裏的流浪貓被人兇了幾句，在雨中垂頭離開，還回頭看了看錄制視頻的人，而當人類心軟地喊了“咪咪”之後，火速揚著尾巴跑過來。
電梯門打開，柏鏡川把手機塞進口袋——貓這種做法真是沒出息，都被兇了為什麽還要回來，就那麽貪圖人的一點點愛嗎？
下班時間，姜幻在全息的測試房間開啟設備，準備在這裏度過一陣全息游戲時間——生活太煩躁了，測試間暫時可以當作避風港。和柏鏡川被傳得沸沸揚揚，惡評刪除一次也不會被完全解決，被罵了太多次總會有所顧忌；提交上來的男主角們不夠有戀愛感，被柏鏡川打道回府；文案組遲遲找不到最好的人設，姜幻指著白板等文案們集思廣益，大家很難得到平衡。她心中的男主角標準太高，但似乎也沒能得到其他人的認可。
門在背後被推開，柏鏡川走了進來：“要一起嗎？我可以幫忙。”
姜幻有一種水晶球又擺在面前的感覺。想要讓魔法快點降臨，於是她笑了笑：“我來找找靈感。”
笑得有點難看。
加上了造風設備後，投影在墻上亮起，音樂和風一同襲來，頓時有了置身在城外蕭瑟的午後。四周的投影外加腳下的隱藏鍵位設計，很快就到了比上次更遠的平原。姜幻吸了口氣聳了聳肩膀，往前走了幾步倒在了草坪上：“太治愈了。”
柏鏡川跟著站在旁邊，草地沙沙地響，配上風足夠身臨其境，姜幻有一種錯覺，自己正在和姜幻在新的世界裏私奔。
私奔這詞不對，她猛地搖了搖頭。這一搖被柏鏡川看在眼裏：“在想什麽？不喜歡嗎。”
“怎麽會——這些都是經由想象創造出來的風景，是制作組絞盡腦汁做出來的最好的畫面，未來會有用戶和玩家的二次創造，成為好多人的共同記憶，不覺得這個很有成就感嗎。你的《情潮》也是很多人的記憶了。”
“我倒是覺得不要預設玩家的感動。他們的個人經歷會在不同的細節被打動，你所期待的情節高光他們也許沒有感覺，反而會在很小的細節感動。”
“你怎麽知道……也對，你是《情潮》的作者。”
柏鏡川嘴角隱含著的笑意，什麽意思，是看穿自己的仰慕了嗎？這次不知道用什麽招式才能反擊回去，誰知道柏鏡川順著說了下去：“不要把自己劃在範圍之外，你也是成就的一部分。你該驕傲，這份集體記憶中有你的功勞。”
“謝謝。第一次有人這麽正面地誇讚我。”
“如果有一天這樣的景色可以量產，你會覺得開心嗎？”
“怎麽可能。”
“人機對話已經十分普遍了，擴圖和場景建模我們的技術也很強，玩家自行創造的時代也許很快就要來臨了。”
的確。面前的美輪美奐的古堡當年也只是阿基拉在白板上畫的五個圈而已，阿基拉插科打諢嘴巴難聽，卻是 sense 滿分的老手藝人。姜幻有一種領悟的刺痛：“景色能夠生成，但是這樣的場景和喜歡的人在一起才會真的快樂。愛上一個人才能理解，如常的風景變得特別，渾身都散發著喜悅，即便是朵花也會有水分飽滿枝葉舒展的感覺。”
“獨來獨往也可以。”
“但我在項目組很久了，看到這樣的場景已經習慣了有人在身邊了。這是它被創造出來時就被賦予的期待，我帶著這份期待久了，反倒希望這裏能夠擁有永遠的陪伴。”
柏鏡川頓了一下，並沒有回答。兩人並肩站在全息的測試室內和柏鏡川站在雨林裏淋雨，彩虹映在巨大玻璃罩上，七彩的光在玻璃罩上攀升，是實實在在的夢游仙境。看著旁邊幾乎無動於衷的柏鏡川，姜幻突然好奇：“你好像不太喜歡。”
“實話說嗎？我已經習慣了，生活在裏面一樣習以為常。反倒是你的反應更有意思。”
“果然是見識得多了才能說出來的話啊。”
「姜幻對你的好感度+30。」
“是真的。游戲裏這些我見得多了，日常的很多東西都很新鮮，我沒有經歷過。”
“你好反常。現實生活沒有給你帶來過真實的情感和觸動嗎。”
“沒有。”
“再說下去我可要懷疑你《情潮》到底是怎麽做的了，制作人徒有其名，不配陪我在場景裏測試。我的男主一個比一個懂得如何讓人開心，你的入場資格我要取消了。”
他們站在山野中，風吹過樹林遠處有風鈴聲傳來，兩個人像蕭索的山野裏相伴而行的旅人。月明星稀，柏鏡川發現她把手伸向天空，指縫看過去，月亮很遠像從一個指縫滾進另一個——她在把玩一塊銀白色的歐珀。他開始覺得有趣，在習慣了的虛擬場景裏，他根本不擅長做男主角，甚至十分抗拒，但面前的女孩似乎很擅長做女主角，而且……十分靈動。他伸手調成了夕陽，不能在月色下心動，月色有誘惑人投降的嫌疑。
姜幻瞇了瞇眼睛：“什麽啊，那麽好的夜色。如果是我的男主們，現在肯定會給我搞浪漫的情節，比如刷地開出一片花海，向天上射一箭當流星……”
“我可以帶你飛。”
“……太沒情調了。再說你想什麽呢，我們還沒有開發這個功能。哎等一下！”
柏鏡川摟住她的腰輕輕騰空，全息的投影內兩個人一腳邁下了山坡，並沒有失重感，但滑下山谷的視覺還是讓姜幻嚇了一跳。她下意識地抱緊了柏鏡川，有下墜感，他們的確在空中跨越山谷。腳下是叢林和山谷，耳邊有風聲，卻意外感到平靜。夕陽宏大地籠罩一切，看清恢宏的景色時，人很難被狹小的事物困擾。
雖然有點破壞氛圍，姜幻還是問了一句，你是有超能力嗎？
“……”
“的確這個應該不算超能力，哪有這麽弱的超能力，只能騰空這麽一點點。”
“……”
“我知道了，你有氣功？還是說腳上有設備？給我看看？科技進步了真好啊！”
……還真能自圓其說。柏鏡川並不解釋，只快速地越過幾個山坡，差一點擦到樹梢，再向後退著升高了視角。姜幻抓著他的衣領，瞪大了眼睛看面前的景色，被叢林遮掩的宮殿，些許破敗的殘垣下是深澗，河流湍急；對面是幹涸到陡然開裂的土地，低垂的太陽裹住一切，景色在眼中完整地變成了一顆琥珀。內心十分平靜，唯一聽到的是強有力的心跳，透過掌心傳來，他似乎從來都是個站在高處俯視一切的人，沒有他，自己永遠不會想象能夠借由這樣的角度感受到安慰。
「姜幻對你的好感度+30。」
“想試試自己飛嗎？”
“等一下，我不是，你等一下……”
「姜幻對你的好感度+100。」
她漂浮在半空中，輕盈的感覺像是飛了起來，雖然僅僅是短暫幾秒再落地，這種漂浮的感覺太美妙，以至於落地在關掉測試設備，她感到無盡的空虛。如果幻想是生活的麻藥，剛才那一刻應該是最大劑量，出現了不該有的幻覺。
“玩得開心嗎？我的‘氣功’。”
“嗯！”姜幻把頭發攏在腦後：“怎麽做到的？到底你有什麽新技術是我沒接觸的，這房間什麽時候改造過，太身臨其境了，武俠男主的感覺我體會到了……”
「當前等級不支持長時間使用天賦。你的身體已經透支，請在兩小時之內尋找住所休息，否則身體將再次宕機。」
“今天就到這裏了。”柏鏡川不太好看：“時間不早了，我有事情得回家。”
“你是不是不喜歡抱我。”姜幻上前一步拉住了柏鏡川的衣袖，豁出去了！
“什麽？”柏鏡川震驚地回過頭，空調風呼呼地吹，發絲跟著輕輕飄蕩劃過眼前，像是眼睛在說話。
“抱過我之後就時間不早了，是個人都會多想的……”姜幻一陣飄忽，臉紅成番茄，分不清是故意騙柏鏡川還是肺腑之言：“我很少跟人親密接觸……到目前為止總有一種‘誰和我有關聯就會很不幸’的感覺。我喜歡跟你一起玩，你身上有些地方很特別，我猜不透，但我很喜歡。但你如果不喜歡我的話……”
說完她松開了手。她以為頭頂會傳來一陣溫熱，至少會被摸摸頭得到一絲安慰——沒有。她有點喪，再得不到任何答案，她像被耍了一樣白白失落。這很符合被帥哥垂憐的真正結局。柏鏡川沈吟不語，臨出門才開口，一瞬間就讓姜幻又充滿了喜悅。
“抱歉，這個是我沒想到。我當然很舍不得放開你，一起看風景的感覺很好。這次只是想讓你感受到獨自飛翔的快樂，因為我猜你可能會喜歡這種成就感。”
“……”
“你喜歡的話，以後就不會放開你了。”
溫柔的笑容覆現了房間裏琥珀色的夕陽，說完這句話的柏鏡川轉身離開，只留下姜幻在測試室發呆。
「姜幻對你的好感度+100。是否選擇兌換姜幻家旁邊的房屋的使用權？」
當時的場景還原一遍，周圍都是寂靜的山野，背景音樂由強漸弱，浮在空中包裹著她，像個陌生和熟悉混在一起，怎麽都無法推開的擁抱。太過緊張而一身冷汗，貼著他手臂的一側……十分溫暖。只是想讓水晶球在身邊轉得久一些，便超前邁了一步，她也真實地想被愛一次……這怎麽可能說得出口。
「您已經選擇“是”。」
「您已獲得房屋居住權。因為現實世界不具備魔蕪城數據式的一鍵布局功能，只有維持基礎生命的基本家具，請自行購買家居用品，按照自己的喜好進行布置。任務第一階段完成，請搬入新家進行短暫休息。」
第一階段的任務結束了。夕陽籠罩著一切，像個溫柔的牢籠剛剛打開大門，給了他從未感受過的自由。他強大，自信，從來不需要他人幫助，即便剛剛在落水之前也是為了不讓女孩受傷，但他動搖了。
想到那句“你是討厭抱我嗎”，像是冷不丁地被打到了膝窩，習慣了設防在競技場上可以平穩接住任何攻擊的他，突然沒能站穩。心跳又像之前那樣頻率失常，呼吸都會抽痛，身上整個濕透指尖冰冷，但他完全感受不到，只覺得胸口緊繃渾身發燙。這種感覺……不可控，不可控就是危險的，絕對不該是他該有的感覺。
本來想再連續挑戰五次任務，他鬼使神差地被幾句話說到心軟……算了，有個家也不錯，得到了房子就住，待機空間洗澡動不動就限時，他累了。
推開門看到只有空床空沙發桌子和廚房，窗戶敞開著灌進冷風，吹得比狂野荒涼多了。這整人一樣的現實世界的生活才剛剛開始，人生不會擁有魔蕪城的便利，不能自動擁有自選風格的套房，大到燈架衣櫃小到牙刷毛巾的顏色，都需要他自己操辦。其他的不要緊，畢竟他不睡覺，但有癮發作的時候需要排解，就絕對少不了——烤箱。現實世界的道具只能在現實世界買，網購要第二天踩到，他身上像有蟲子在爬，出門去超市買了奶酪黃油和一包面粉，扛了烤箱直接回家，今天他一定要度過一個愜意的夜晚。
姜幻提了個烤紅薯走進電梯，看到一個碩大的箱子跟在身後，善意地讓了位置。黃油和面粉差點掉在地上，卻沒有砸出很大的聲響，像被空氣無形地托住。她探頭看了一眼：“果然是你，看來你是真的會氣功。”
“……麻煩幫我按電梯，謝謝。”再用空氣按按鈕要暴露了，柏鏡川只能求助。
“你說的急事就是回來接烤箱嗎。”姜幻看了看烤箱：“我們小區是可以送貨上門的。”
“我等不及了。”糖癮難耐，柏鏡川吞了口水：“我的全部家當。”
“啊？”
走出電梯時姜幻還是沒懂，這人看起來也不像是十分愛好美食的人，竟然全部家當是一個烤箱？
兩個人一起走到門口，柏鏡川說，這種宿命一樣的感覺的確很奇妙，看似都是巧合，實際上又有些被命運推著到了這裏。
“住在我隔壁也是一種命運嗎。”
柏鏡川笑了笑：“只要和你有關，我似乎就沒有別的選擇。”
走廊很安靜，因為長久的無言聲控燈也黑了。姜幻清了清嗓子跺了一腳，差點撞到柏鏡川胸口。她裝作探頭瞥了一眼，發現房間裏除了板床和沙發幾乎空無一物，而柏鏡川全部行李也只有一個拉桿箱：“怎麽會別無選擇。這個城市遍地都能找到房產中介，按照制作人的收入怎麽樣也能住進豪華大平層了吧？”
“我剛來到這個城市，比起住在浮奢的地方，我更喜歡住在特別的人旁邊。不是你說的嗎——愛上一個人才能感受到如常的風景也是特別的，會由衷感受到幸福，養花都是枝葉飽滿舒展的。”看到姜幻的表情，柏鏡川有些委屈：“你不喜歡我嗎，住在你旁邊會令你困擾嗎？”
姜幻聽了眉頭一緊，沒說話。這人看似無堅不摧，撒起嬌來沒頭沒尾，這已經是近期的第二次了。
走廊裏有新鮮的黴味，用任務換來的金幣只能買到這樣的房子，完全不匹配他的真正實力。但此時此刻能力和等級的確如此，柏鏡川禮貌地笑了笑，轉身暫別。
“等我一下。”姜幻在身後用指尖碰了碰他，又一次看了行李箱和家徒四壁堪稱侘寂風的房子，抱白色抱枕和空調被：“拿去用。”
不睡覺的柏鏡川反應慢了半拍才接過去：“其實我可以不要。”
“買床給的贈品而已，不要壓力太大吧？”電梯裏的話沒說完，姜幻鉆進房間又探出頭來：“你知道嗎？沒有選擇的時候，面前的路就是命中註定，你和我捆在一起跑不掉這件事，大概也算。”
姜幻皺著鼻子笑了笑，像在調皮；門關得比誰都快，耳朵紅得要裂開。
使用清理道具打掃得幹幹凈凈，被子和抱枕沒拆，烤箱也沒啟封，黃油暴露在空氣裏，等待著主人安置。柏鏡川坐在旁邊握著手機，十分慎重地在搜索欄輸入了手機搜索的第一條：“白色被子要怎樣睡才不會弄臟。”
搜索完這句，手滑進了沒關閉的科普視頻，小貓夾著尾巴朝著人類跑來。柏鏡川扶著額頭嘆了口氣——他算是完了。
PS：新一章來啦！今天接到了部分讀者的催促想要看到單迪蒙的戲份，沒關系很快就來了，這不是給柏總一點優先權，畢竟視角從他開始……接下來任務要變多了，希望大家不要掉隊（點頭）撒糖的一章寫得舒暢，等大家來評論區玩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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刪除數據之後的柏鏡川將姜幻送回家裏，徑直返回了公司。骰子看得扼腕嘆息：“李博德，你已經滿五次任務了，可以直接兌換住在姜幻家隔壁，這麽好的機會你不用，糊塗！”
“我在她旁邊是會讓她開心，還是會造成她的困擾。”
“李博德，作為執行官，你光顧著冷靜地考量一切，有沒有想過自己的感受也是需要被照顧的。”
“比如？”
“拋開一切，單純地思考，自己想不想見到她？”
惡評無聲息地消失，人們似乎也忘記了仁武路暧昧的白雪王子喝醉的南瓜車，生活平穩繼續。姜幻依舊頂著發梢的黃頭發穿著衛衣，認真又專註地在辦公室研究怎樣創作才能讓主角更有人格魅力，會議室裏幾個女孩吵得不可開交，姜幻抓著頭發把白板寫滿，似乎還沒有討論出結果。午休時的柏鏡川不吃飯去訓練場做任務攢金幣，升級了肌力後心滿意足歸來，在公司樓下看到了發呆的姜幻。她腳邊是一只在井蓋上睡覺取暖的橘貓，她跑進便利店買了貓糧，蹲下放在貓旁邊，貓瞇起眼睛嗅了嗅——走了。
在大樓旁邊十米的咖啡店裏，柏鏡川替她尷尬了幾秒，自言自語：“意外地沒有貓緣啊。”
「你已使用攝制功能錄制此段畫面。」
同一家店裏又一次見到了那個女人。柏鏡川靠在椅背，看著她在玩手機時瞪著眼睛——同樣的表情在雨中也見過一次，不難記住；尤其他的記憶力一向很好。這次她也在內心中瘋狂咒罵，內容十分清楚，她丟失了賬號，坐在地上瘋了般地尋找找回賬號的機會，發送驗證碼給郵箱，得到紅字提示都是“該用戶尚未註冊”。
這是她用了十年的賬號，十七萬粉絲都是發帖子再去評論區混臉熟一點點漲起來的，她還在做影視公司助理的時候改了微博認證漲了不少粉絲，怎麽可以直接沒了？難道因為她舉報了《熱戀大陸》嗎？沒關系，她還能再註冊賬號，生活得那麽慘，總得有個發帖出口……而且這種全息的騙人的東西，憑什麽能在生活裏出現，現實生活已經那麽慘了，還要有假人來擠占工作機會和權利嗎？
柏鏡川隔著座位看著她，她瘦得幹枯，面色蠟黃，一臉不服，臨走前和他對視一眼。他對外貌並不多加評判，但陰暗的樣子讓她看起來面目可憎。
他不知道為什麽下意識地開始搜索“如何和貓親近”。在公司的電梯裏沒有信號，柏鏡川手機屏幕上留下的最後一條有關貓的科普是：“即便是小貓咪也知道會用假裝離開吸引人類的註意哦！”視頻裏的流浪貓被人兇了幾句，在雨中垂頭離開，還回頭看了看錄制視頻的人，而當人類心軟地喊了“咪咪”之後，火速揚著尾巴跑過來。
電梯門打開，柏鏡川把手機塞進口袋——貓這種做法真是沒出息，都被兇了為什麽還要回來，就那麽貪圖人的一點點愛嗎？
下班時間，姜幻在全息的測試房間開啟設備，準備在這裏度過一陣全息游戲時間——生活太煩躁了，測試間暫時可以當作避風港。和柏鏡川被傳得沸沸揚揚，惡評刪除一次也不會被完全解決，被罵了太多次總會有所顧忌；提交上來的男主角們不夠有戀愛感，被柏鏡川打道回府；文案組遲遲找不到最好的人設，姜幻指著白板等文案們集思廣益，大家很難得到平衡。她心中的男主角標準太高，但似乎也沒能得到其他人的認可。
門在背後被推開，柏鏡川走了進來：“要一起嗎？我可以幫忙。”
姜幻有一種水晶球又擺在面前的感覺。想要讓魔法快點降臨，於是她笑了笑：“我來找找靈感。”
笑得有點難看。
加上了造風設備後，投影在墻上亮起，音樂和風一同襲來，頓時有了置身在城外蕭瑟的午後。四周的投影外加腳下的隱藏鍵位設計，很快就到了比上次更遠的平原。姜幻吸了口氣聳了聳肩膀，往前走了幾步倒在了草坪上：“太治愈了。”
柏鏡川跟著站在旁邊，草地沙沙地響，配上風足夠身臨其境，姜幻有一種錯覺，自己正在和姜幻在新的世界裏私奔。
私奔這詞不對，她猛地搖了搖頭。這一搖被柏鏡川看在眼裏：“在想什麽？不喜歡嗎。”
“怎麽會——這些都是經由想象創造出來的風景，是制作組絞盡腦汁做出來的最好的畫面，未來會有用戶和玩家的二次創造，成為好多人的共同記憶，不覺得這個很有成就感嗎。你的《情潮》也是很多人的記憶了。”
“我倒是覺得不要預設玩家的感動。他們的個人經歷會在不同的細節被打動，你所期待的情節高光他們也許沒有感覺，反而會在很小的細節感動。”
“你怎麽知道……也對，你是《情潮》的作者。”
柏鏡川嘴角隱含著的笑意，什麽意思，是看穿自己的仰慕了嗎？這次不知道用什麽招式才能反擊回去，誰知道柏鏡川順著說了下去：“不要把自己劃在範圍之外，你也是成就的一部分。你該驕傲，這份集體記憶中有你的功勞。”
“謝謝。第一次有人這麽正面地誇讚我。”
“如果有一天這樣的景色可以量產，你會覺得開心嗎？”
“怎麽可能。”
“人機對話已經十分普遍了，擴圖和場景建模我們的技術也很強，玩家自行創造的時代也許很快就要來臨了。”
的確。面前的美輪美奐的古堡當年也只是阿基拉在白板上畫的五個圈而已，阿基拉插科打諢嘴巴難聽，卻是 sense 滿分的老手藝人。姜幻有一種領悟的刺痛：“景色能夠生成，但是這樣的場景和喜歡的人在一起才會真的快樂。愛上一個人才能理解，如常的風景變得特別，渾身都散發著喜悅，即便是朵花也會有水分飽滿枝葉舒展的感覺。”
“獨來獨往也可以。”
“但我在項目組很久了，看到這樣的場景已經習慣了有人在身邊了。這是它被創造出來時就被賦予的期待，我帶著這份期待久了，反倒希望這裏能夠擁有永遠的陪伴。”
柏鏡川頓了一下，並沒有回答。兩人並肩站在全息的測試室內和柏鏡川站在雨林裏淋雨，彩虹映在巨大玻璃罩上，七彩的光在玻璃罩上攀升，是實實在在的夢游仙境。看著旁邊幾乎無動於衷的柏鏡川，姜幻突然好奇：“你好像不太喜歡。”
“實話說嗎？我已經習慣了，生活在裏面一樣習以為常。反倒是你的反應更有意思。”
“果然是見識得多了才能說出來的話啊。”
「姜幻對你的好感度+30。」
“是真的。游戲裏這些我見得多了，日常的很多東西都很新鮮，我沒有經歷過。”
“你好反常。現實生活沒有給你帶來過真實的情感和觸動嗎。”
“沒有。”
“再說下去我可要懷疑你《情潮》到底是怎麽做的了，制作人徒有其名，不配陪我在場景裏測試。我的男主一個比一個懂得如何讓人開心，你的入場資格我要取消了。”
他們站在山野中，風吹過樹林遠處有風鈴聲傳來，兩個人像蕭索的山野裏相伴而行的旅人。月明星稀，柏鏡川發現她把手伸向天空，指縫看過去，月亮很遠像從一個指縫滾進另一個——她在把玩一塊銀白色的歐珀。他開始覺得有趣，在習慣了的虛擬場景裏，他根本不擅長做男主角，甚至十分抗拒，但面前的女孩似乎很擅長做女主角，而且……十分靈動。他伸手調成了夕陽，不能在月色下心動，月色有誘惑人投降的嫌疑。
姜幻瞇了瞇眼睛：“什麽啊，那麽好的夜色。如果是我的男主們，現在肯定會給我搞浪漫的情節，比如刷地開出一片花海，向天上射一箭當流星……”
“我可以帶你飛。”
“……太沒情調了。再說你想什麽呢，我們還沒有開發這個功能。哎等一下！”
柏鏡川摟住她的腰輕輕騰空，全息的投影內兩個人一腳邁下了山坡，並沒有失重感，但滑下山谷的視覺還是讓姜幻嚇了一跳。她下意識地抱緊了柏鏡川，有下墜感，他們的確在空中跨越山谷。腳下是叢林和山谷，耳邊有風聲，卻意外感到平靜。夕陽宏大地籠罩一切，看清恢宏的景色時，人很難被狹小的事物困擾。
雖然有點破壞氛圍，姜幻還是問了一句，你是有超能力嗎？
“……”
“的確這個應該不算超能力，哪有這麽弱的超能力，只能騰空這麽一點點。”
“……”
“我知道了，你有氣功？還是說腳上有設備？給我看看？科技進步了真好啊！”
……還真能自圓其說。柏鏡川並不解釋，只快速地越過幾個山坡，差一點擦到樹梢，再向後退著升高了視角。姜幻抓著他的衣領，瞪大了眼睛看面前的景色，被叢林遮掩的宮殿，些許破敗的殘垣下是深澗，河流湍急；對面是幹涸到陡然開裂的土地，低垂的太陽裹住一切，景色在眼中完整地變成了一顆琥珀。內心十分平靜，唯一聽到的是強有力的心跳，透過掌心傳來，他似乎從來都是個站在高處俯視一切的人，沒有他，自己永遠不會想象能夠借由這樣的角度感受到安慰。
「姜幻對你的好感度+30。」
“想試試自己飛嗎？”
“等一下，我不是，你等一下……”
「姜幻對你的好感度+100。」
她漂浮在半空中，輕盈的感覺像是飛了起來，雖然僅僅是短暫幾秒再落地，這種漂浮的感覺太美妙，以至於落地在關掉測試設備，她感到無盡的空虛。如果幻想是生活的麻藥，剛才那一刻應該是最大劑量，出現了不該有的幻覺。
“玩得開心嗎？我的‘氣功’。”
“嗯！”姜幻把頭發攏在腦後：“怎麽做到的？到底你有什麽新技術是我沒接觸的，這房間什麽時候改造過，太身臨其境了，武俠男主的感覺我體會到了……”
「當前等級不支持長時間使用天賦。你的身體已經透支，請在兩小時之內尋找住所休息，否則身體將再次宕機。」
“今天就到這裏了。”柏鏡川不太好看：“時間不早了，我有事情得回家。”
“你是不是不喜歡抱我。”姜幻上前一步拉住了柏鏡川的衣袖，豁出去了！
“什麽？”柏鏡川震驚地回過頭，空調風呼呼地吹，發絲跟著輕輕飄蕩劃過眼前，像是眼睛在說話。
“抱過我之後就時間不早了，是個人都會多想的……”姜幻一陣飄忽，臉紅成番茄，分不清是故意騙柏鏡川還是肺腑之言：“我很少跟人親密接觸……到目前為止總有一種‘誰和我有關聯就會很不幸’的感覺。我喜歡跟你一起玩，你身上有些地方很特別，我猜不透，但我很喜歡。但你如果不喜歡我的話……”
說完她松開了手。她以為頭頂會傳來一陣溫熱，至少會被摸摸頭得到一絲安慰——沒有。她有點喪，再得不到任何答案，她像被耍了一樣白白失落。這很符合被帥哥垂憐的真正結局。柏鏡川沈吟不語，臨出門才開口，一瞬間就讓姜幻又充滿了喜悅。
“抱歉，這個是我沒想到。我當然很舍不得放開你，一起看風景的感覺很好。這次只是想讓你感受到獨自飛翔的快樂，因為我猜你可能會喜歡這種成就感。”
“……”
“你喜歡的話，以後就不會放開你了。”
溫柔的笑容覆現了房間裏琥珀色的夕陽，說完這句話的柏鏡川轉身離開，只留下姜幻在測試室發呆。
「姜幻對你的好感度+100。是否選擇兌換姜幻家旁邊的房屋的使用權？」
當時的場景還原一遍，周圍都是寂靜的山野，背景音樂由強漸弱，浮在空中包裹著她，像個陌生和熟悉混在一起，怎麽都無法推開的擁抱。太過緊張而一身冷汗，貼著他手臂的一側……十分溫暖。只是想讓水晶球在身邊轉得久一些，便超前邁了一步，她也真實地想被愛一次……這怎麽可能說得出口。
「您已經選擇“是”。」
「您已獲得房屋居住權。因為現實世界不具備魔蕪城數據式的一鍵布局功能，只有維持基礎生命的基本家具，請自行購買家居用品，按照自己的喜好進行布置。任務第一階段完成，請搬入新家進行短暫休息。」
第一階段的任務結束了。夕陽籠罩著一切，像個溫柔的牢籠剛剛打開大門，給了他從未感受過的自由。他強大，自信，從來不需要他人幫助，即便剛剛在落水之前也是為了不讓女孩受傷，但他動搖了。
想到那句“你是討厭抱我嗎”，像是冷不丁地被打到了膝窩，習慣了設防在競技場上可以平穩接住任何攻擊的他，突然沒能站穩。心跳又像之前那樣頻率失常，呼吸都會抽痛，身上整個濕透指尖冰冷，但他完全感受不到，只覺得胸口緊繃渾身發燙。這種感覺……不可控，不可控就是危險的，絕對不該是他該有的感覺。
本來想再連續挑戰五次任務，他鬼使神差地被幾句話說到心軟……算了，有個家也不錯，得到了房子就住，待機空間洗澡動不動就限時，他累了。
推開門看到只有空床空沙發桌子和廚房，窗戶敞開著灌進冷風，吹得比狂野荒涼多了。這整人一樣的現實世界的生活才剛剛開始，人生不會擁有魔蕪城的便利，不能自動擁有自選風格的套房，大到燈架衣櫃小到牙刷毛巾的顏色，都需要他自己操辦。其他的不要緊，畢竟他不睡覺，但有癮發作的時候需要排解，就絕對少不了——烤箱。現實世界的道具只能在現實世界買，網購要第二天踩到，他身上像有蟲子在爬，出門去超市買了奶酪黃油和一包面粉，扛了烤箱直接回家，今天他一定要度過一個愜意的夜晚。
姜幻提了個烤紅薯走進電梯，看到一個碩大的箱子跟在身後，善意地讓了位置。黃油和面粉差點掉在地上，卻沒有砸出很大的聲響，像被空氣無形地托住。她探頭看了一眼：“果然是你，看來你是真的會氣功。”
“……麻煩幫我按電梯，謝謝。”再用空氣按按鈕要暴露了，柏鏡川只能求助。
“你說的急事就是回來接烤箱嗎。”姜幻看了看烤箱：“我們小區是可以送貨上門的。”
“我等不及了。”糖癮難耐，柏鏡川吞了口水：“我的全部家當。”
“啊？”
走出電梯時姜幻還是沒懂，這人看起來也不像是十分愛好美食的人，竟然全部家當是一個烤箱？
兩個人一起走到門口，柏鏡川說，這種宿命一樣的感覺的確很奇妙，看似都是巧合，實際上又有些被命運推著到了這裏。
“住在我隔壁也是一種命運嗎。”
柏鏡川笑了笑：“只要和你有關，我似乎就沒有別的選擇。”
走廊很安靜，因為長久的無言聲控燈也黑了。姜幻清了清嗓子跺了一腳，差點撞到柏鏡川胸口。她裝作探頭瞥了一眼，發現房間裏除了板床和沙發幾乎空無一物，而柏鏡川全部行李也只有一個拉桿箱：“怎麽會別無選擇。這個城市遍地都能找到房產中介，按照制作人的收入怎麽樣也能住進豪華大平層了吧？”
“我剛來到這個城市，比起住在浮奢的地方，我更喜歡住在特別的人旁邊。不是你說的嗎——愛上一個人才能感受到如常的風景也是特別的，會由衷感受到幸福，養花都是枝葉飽滿舒展的。”看到姜幻的表情，柏鏡川有些委屈：“你不喜歡我嗎，住在你旁邊會令你困擾嗎？”
姜幻聽了眉頭一緊，沒說話。這人看似無堅不摧，撒起嬌來沒頭沒尾，這已經是近期的第二次了。
走廊裏有新鮮的黴味，用任務換來的金幣只能買到這樣的房子，完全不匹配他的真正實力。但此時此刻能力和等級的確如此，柏鏡川禮貌地笑了笑，轉身暫別。
“等我一下。”姜幻在身後用指尖碰了碰他，又一次看了行李箱和家徒四壁堪稱侘寂風的房子，抱白色抱枕和空調被：“拿去用。”
不睡覺的柏鏡川反應慢了半拍才接過去：“其實我可以不要。”
“買床給的贈品而已，不要壓力太大吧？”電梯裏的話沒說完，姜幻鉆進房間又探出頭來：“你知道嗎？沒有選擇的時候，面前的路就是命中註定，你和我捆在一起跑不掉這件事，大概也算。”
姜幻皺著鼻子笑了笑，像在調皮；門關得比誰都快，耳朵紅得要裂開。
使用清理道具打掃得幹幹凈凈，被子和抱枕沒拆，烤箱也沒啟封，黃油暴露在空氣裏，等待著主人安置。柏鏡川坐在旁邊握著手機，十分慎重地在搜索欄輸入了手機搜索的第一條：“白色被子要怎樣睡才不會弄臟。”
搜索完這句，手滑進了沒關閉的科普視頻，小貓夾著尾巴朝著人類跑來。柏鏡川扶著額頭嘆了口氣——他算是完了。
PS：新一章來啦！今天接到了部分讀者的催促想要看到單迪蒙的戲份，沒關系很快就來了，這不是給柏總一點優先權，畢竟視角從他開始……接下來任務要變多了，希望大家不要掉隊（點頭）撒糖的一章寫得舒暢，等大家來評論區玩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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